【www.hy-hk.com--职员入党申请书】

  题记——

  告别懦弱

  挥别胆怯

  辞别过去

  故事发生地点:某市某弄某号

  时间:民国初期某年

  出场人物

  史涓生,男,某公务局小职员,年约二十出头,清秀、单纯、有点懦弱,爱好诗歌,简称生

  何子君,女,史涓生同乡 、同居女友,年约十八九,清秀、单纯、有点冲动,爱好诗歌,简称君(备注:鲁迅原著中子君并无姓氏,何姓是剧作者兼弹词作者添加给子君的姓氏。)

  女房东,苏州籍,年约三十,有点小家子气,简称东

  房东所雇用的娘姨,扬州籍,年约四十出头,喜欢说三道四,简称佣

  大幕拉开。

  女房东和娘姨(跟在东家后面)倒退着上场。

  东:(对幕内热情地挥手)史先生史太太,既然定洋搭仔头一格月格租金已经付拨我仔嘛,马上就可以搬进来哉。走好,耐笃走好啊。(转身对娘姨)今朝总算是拿迪间前厢房租仔出去,以后买小菜也就用不到格能样子紧绷绷哉。

  佣:(不以为然地)小菜铜钿倒是照排头在这两个房客身浪了。不过,我说东家,(神秘兮兮而又故意要显摆自己聪明)唉——你倒是没有看出来伊拉两家头路道有点不大对头啊。

  东:(一吓,一紧张)啥场化弗对介?

  佣:你看看,你看看这个女的手浪向(故意顿住)——。

  东:(茫然地)手浪向末,哪哼介?!

  佣:阿曾看见这个女的,左手浪向没得戴结婚戒指?(特地伸出自己左手,晃动着显摆戴有一个很细的线戒)

  东:(同样伸出左手,上面戴着一枚满粗的金戒指)啊呀,倒是拨耐提醒仔呀——弗要说左手浪向,就是右手浪向也弗曾看见戴啥物事介。

  佣:(揭开谜底,心里着实高兴)格个就是说明这个女的跟了那个男的两个人私奔!

  东:(摇头)私奔?!倒看弗出拉里,小夫妻两家头面清目秀一对读书人蛮蛮好可以放心——现在要寻一个让人放心格房客几化难啊。(没奈何)定洋付好,耐末只好让俚笃住仔进来再说。还好我屋里厢唔拨啥青春期少女,弗会拨伊勾引仔带坏脱。唉,看勒浪铜钿银子面浪,再说再说。

  幕后传来小毛头的哭声。

  东:勿要再说东家长西家短哉——阿曾听见小毛头勒浪哭,快点去搭俚换尿布!

  佣:我就去,我就去!

  娘姨急步下场。

  东:(摸出一条绢头一挥,对着娘姨的背影流露出不肖的神情)耐倒眼睛尖落里呀,自家先管管好再说。阿是当我弗晓得耐——耐末,其实也是格搭客娘姨。还要有嘴说别人——真正气数!

  女房东下场。

  幕后传来史涓生的声音:子君,你来啊——。

  史涓生拉着何子君的手上场。史涓生对何子君上下打量,看得何子君很不好意思低下头去。

  生:(朗声地)子君,我们终于走到一起来了。

  君:(低声地,抬起头来)对,涓生,我们终于走到一起来了。

  生:(充满了幸福感)子君,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君:(环顾四周,兴奋地)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生:是啊,房间虽然小了点,厨房也是和房东合用的——可是带家具出租省了我们不少事情;只要你和我永结同心永远相爱——。

  君:就是嘛,只要你我永结同心永远相爱,房间大小有什么关系?厨房合用又能怎么样?涓生,我只要你爱我——(轻声)这就足够了。

  生:我当然爱你!想当初——想当初我俩有交流过多少遍——。

  君:是啊,想当初——想当初我俩不知有谈论多少回——。

  生:我敬仰印度文豪泰戈尔,你也喜欢他。

  君:我欣赏德国诗人雪莱,你也一样哦。

  生:我声明要追求男女平等。

  君:我宣誓要粉碎封建枷锁。

  生:决心打破陈旧传统。

  君:人言可畏又怕什么。

  生:我向你求婚——殷殷相告。(上前单腿下跪,拉着何子君的手亲吻。)

  君:你对我下跪——脉脉含情。(拉了史涓生一把,史涓生乘势站起。)

  生:你我无有父母之命,有什么要紧呢。

  君:你我没有媒妁之言,就让他靠边站!

  生:一切世俗陋习都丢在脑后。

  君:花轿红裙统统都给我让开。

  生:最难忘,石破天惊话一句——。

  君:最难忘,石破天惊一句话——。

  生:你说的这句话,我是前世今生永远也不会忘记的——。

  君:(昂首,朗声)我是我自己的,他们谁也没有干涉我的权利!

  生:(挺了挺胸,激动地握住何子君的手)响当当一句话!真是掷地有声!

  君:(继续昂着头)说出这句话实在是要勇气的——就因为我是一位新女性!

  生:(放开手,又挺了挺胸)对,就因为你是一位新女性!

  君:(感激地)我那也是铭记你实实在在的鼓励。

  生:(由衷地)到底还是要赞叹你自己可贵的勇气——。

  君:我和你携手并肩兜马路,怕什么!

  生:你和我公开来这里租房,又怕什么!

  生/君:纯真热烈的爱情啊,冲破了千难万难;自由结合、相亲相爱,万岁!

  史涓生握着何子君的手一齐举起。

  生:来吧,我亲爱的!

  史涓生拥住何子君,两人欢跳着下场。

  幕后(男房东)画外音:哎,毛头笃格娘,倒拨我打听出来哉——前厢房格史先生就勒浪我隔壁格局里向上班。

  幕后(女房东)画外音:弗晓得局子里阿会得有啥人晓得俚耐搭仔一个女同乡勒浪同居呀。

  幕后(男房东)画外音:早点晚点总归有人会晓得格——纸里亦包弗住火——老古闲话,耐说阿对?

  三个月后。

  女房东上场,她手里拿着一个大信封。

  东:史先生,史先生,有得耐格一封信啊。

  史涓生上场,接过信封。

  生:谢谢房东太太。

  东:谢末用弗着多谢,只要记得付房钿!

  生:是是是。

  女房东转身下场。

  史涓生赶紧拆信。一看之下,手在发抖。

  何子君上场,凑过来拿着信轻声读出——

  “奉

  局长谕史涓生着毋庸到局办事

  秘书处启 七月十三日”

  何子君不禁身体一阵摇晃。史涓生赶紧扶住。

  君:我,我不要紧的。(把史涓生的手拉开)

  生:(硬撑着)子君,是,是不要紧的。我可以再去寻工作——替别人做抄写,或者去教读,或者虽然吃力也还可以译点书。何况《自由之友》总编辑就是碰头过好几次的熟人,两个月之前还通过信呢。(一面讲一面心里面总归有点寒意,把眼睛偷着瞄过去看何子君。)

  君:那有啥?哼,我们就去找。我们一定会有面试会有……(声音一路低下去)。

  生:来呀。让我一面去登广告,一面写信给总编辑。

  史涓生拉着何子君的手下场(何子君走得很慢,一路低着头)。

  女房东上场。

  东:(对幕内)喂,前厢房住勒拉格房客,眼看付房钿日脚亦要到哉,早点拿铜钿银子端正好啊——(拉长腔调)。

  女房东下场。

  何子君满面忧愁步履迟缓地上场。她手里不断无意识地在绞着一条手绢,环顾四周清清冷冷。

  君:(自言自语,自怨自艾)柴米油盐酱醋茶——开门七件事,桩桩件件哪一桩哪一件不要操心?真是一文钱能逼死英雄汉,空肚皮要饿死泰戈尔。雪莱吟诗句,他可以称为大文豪,黛玉吟诗句,到头来焚稿断痴情。新女性,一个争自由的新女性?这自由的代价实在太昂贵了(声音不断地在低下去)为了争自由,难得有自由。为了要自由,自由哪里有?!数过来数过去一遍又一遍,涓生给我三十六个铜板买米买菜可都是不够啊——这叫我顾了这一头顾不了那一头。涓生他每天起早摸黑去奔走,到头来工作没着落,进帐哪里有?现在干脆是他怕见到我,见到我也没有话说出口;而我呢,是我怕问他,教我怎样去开口——?

  (手里的手绢掉落在地,想象着询问史涓生自言自语)今天又没有找到工作?还是泡在图书馆里——孵豆芽(这三个字突然改用苏白)?

  何子君有点混混噩噩的感觉,她茫然地拣起手绢,再次抬头家徒四壁空空落落。她背身而立,用手绢捂住自己的眼睛。

  画外音响起。(当时搬进来的情景)

  生:(朗声地)子君,我俩终于走到一起来了。

  君:(低声地,抬起头来)对,涓生,我俩终于走到一起来了。

  生:(充满了幸福感)子君,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君:(环顾四周,兴奋地)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画外音结束。何子君回转身来面对观众,拉下手绢继续用手指无聊地绞着。

  君:(忧伤地)我们终于走到一起来了?!这里就是我们的家?!家徒四壁冷冷清清,形影相吊独自发愁。房东还在那里催讨房租,叫我怎么去打发人家?!

  何子君用手绢掩面奔下场去。

  娘姨上场。

  佣:嘿嘿,阿要滑稽, 阿要好玩!平常日子做做人家倒也算数了;吃两块玫瑰乳腐常州萝卜干阿是为仔减肥保持身段,好这个样子扭来扭去(学何子君走路风摆扬柳扭的样子)。今朝仔末中秋节八月半,家家人家过节板要买月饼吃。阿有啥自己不买来吃末也没得别的人家送得来。眼看是末恐怕断六亲了。 我们东家是好好叫考究来——杏花楼搭仔新雅格月饼一盒一盒迭起仔有介能高得来!看样子我倒真应该去提醒提醒我格东家,不要房钿落空没得收!

  娘姨下场。

  何子君气鼓鼓地上场,史涓生紧跟在后。

  生:又怎么啦?

  君:我实在不想再听下去了!(学扬州娘姨)啊幺喂,一条弄堂里从前弄堂到后弄堂从直弄堂到横弄堂只有此地前厢房格房客今朝夜里弗吃月饼,阿有啥节约到这个份上!

  生:(劝解)你不要和她一般见识嘛。

  君:(高声,不肖)什么一般见识?我会和她一般见识?!哼!真是笑话!

  生:(熬不住)子君,你真的有点变了。(背白)变得我都快要不认识呢。

  君:(气愤地)你说我有点变了,我倒要说你才是有点变了——,你可记得那时候在会馆里,(以下道白时,何子君步步进逼史涓生不断后退)

  生:可记得那时候在会馆?

  君:我问你,你是怎样将我来追求的?!

  生:你问我——我是怎样将她来追求!?

  君:你说,你说的是我们俩志同道合,情意相投!

  生:你说,你说我说的是我们俩情意相投,志同道合?!

  君:你说过不怕前途艰险;

  生(背白):她说过何惧山路陡峭;

  君:你说过两人携手结伴前进;

  生(背白):她说过两人终生风雨同舟;

  君:你说你甘愿把心灵来托付给我;

  生(背白):她说她自愿将身躯来托付给我。

  君:你说过寻到我这个红颜知己作终身伴侣——,

  生:(茫然不知所措)我说过要寻一个红颜知己作终身伴侣——,

  君:(面对史涓生,盯上去)终身相伴,相伴终身,

  生:(面对何子君,低下头)相伴终身,终身相伴,

  君:(略有停顿)你,你的话儿至今还留在我的心坎上面。

  生(背白):我,我的话儿至今还能兑现吗?!

  君:(不依不饶)你把那时候说过的话,今天再对我说一遍啊——。

  生(背白):那是谈恋爱时说的话,叫我现在怎么再说得出口呢?!

  君:哎,涓生啊,你还记得那个时候是怎么个样子来向我求婚的?

  生:嗨,又来啦。那个时候是那个时候,现在这当口是现在这当口。不一样的嘛。

  君:我不管,我不管!你拿那个时候对我说的再说上一遍,你说嘛!

  生(被逼不过):好好好!哎,子君你答应嫁给我吧——。

  君:(连连摇手)不对不对!

  生:什么地方不对呀? (背白,摊开双手)一点儿都不错嘛。

  君:那时候你是先拉住我的手,再说的“子君,我爱你!”

  生:那有什么两样呢。 (背白)又没有实质性区别呀。

  君:我不要嘛,你给我再来一遍。

  史涓生无可奈何,上去拉住何子君的一只手,对着她讲:子君,我爱你——你嫁给我吧—— 。

  君:(顿足)还是不对!

  生(已经很有点不耐烦了):又有什么地方不对啦?

  君:那个时候还有——。

  生:(背转身低着头,嘴里咕哝一声)还有啥 ?

  君:(只管盯上去)你讲,你讲,你给我讲呀——。

  史涓生只管闷声不响。

  君:你是不是全忘记光了——记得吗?你是还跪下来一只脚……。

  生(背白):哼,还有完没完?

  君:(不肯饶恕)我总是思念过去——,

  生(背白):她只是在回忆旧情——,

  君/生:到如今我已经没有勇气——,

  生/君:问君能有几多愁,恰如一江春水向东流——还能谈什么豪情壮志啊。

  君/生:我只能够——,

  君(背白):只能够牵着你的衣袖,

  生(背白):只能够挣脱你的双手。

  君(背白):没有爱的日子叫我怎么接受?

  生(背白):没有钱的日子叫我怎么忍受?

  君/生:抬头看窗外,

  君:朦胧一轮月西斜——,

  生:一轮苍白月西斜——,

  君:可叹的是——天边月圆心不圆。

  生:可悲的是——天边月圆人难圆。(转身面对何子君)子君,我想,我想……。

  君:你想怎么样?!(声音轻得像蚊子叫。)

  生:你既然是一位新女性,还是去开辟新的路,去再造新的生活。免得跟着我一起沉下去……。(偷眼望去,准备她发作)

  何子君并没有发作,只有沉默,死一般的沉默,比死也难过的沉默!

  史涓生胆怯怯地抬头看着何子君:(低声)子君你——。

  何子君转身不再理睬他。

  (以上两行台词动作只要导演认可,可多次重复。)

  灯光渐次转暗。

  灯光复亮。

  神情萎瑣的史涓生上场。

  得意洋洋的女房东从另一侧上场。

  东:喂,今早一早,何子君俚格爷老头子来领仔俚回去哉。

  史涓生当场只觉得浑身血好像凝结了不会再流动,也像脑门后头被敲了一棒,呆呆地站着。看见女房东转身体要走开,这才想着开口再问一声。

  生:(还是木然地)那末,她走了?!

  东:(耻笑)她当然走了啊。(接着背白):难道还一脚等下去搭耐一淘日日吃萝卜干?!)

  生:(急切地)她,——她可曾有话留下来?

  东:(冷笑一声)哼,闲话倒是有一句——托我等耐回转来末,告诉耐一声——三个字——她走啦(这三个字突然转为洋泾浜国语)。

  女房东不肖再搭理史涓生,一转头就走下场去。

  史涓生似乎还有点不信,急急忙忙推门进去张望,疯狂地寻找。圆场已毕,最后心灰意懒,木然地呆立着。

  生:(颓然地)子君走了,她真的走了——?一场好梦实难长久,一场春梦,一场噩梦!子君今日被领走了。(似在回忆似在倾听,幕后画外音响起)

  生:子君,我想,我想……。

  君:你想怎么样?!(声音轻得像蚊子叫。)

  生:你既然是一位新女性,还是去开辟新的路,去再造新的生活。免得跟着我一起沉下去……。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比死也难过的沉默!

  生:(低声)子君你——。

  画外音结束,史涓生用手捂住两眼。

  上述画外音又一次响起,此番音量明显放大。

  史涓生用手蒙住双耳。

  史涓生转了几圈后放开手,继续迷茫地望着四周。

  又一次画外音响起。(当时搬进来的情景)

  生:(朗声地)子君,我俩终于走到一起来了。

  君:(低声地,抬起头来)对,涓生,我俩终于走到一起来了。

  生:(充满了幸福感)子君,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君:(环顾四周,兴奋地)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画外音结束。史涓生浑身一激灵之后开始发颤。

  生:(哀伤地)浑浑噩噩地过了半年,朦朦胧胧旧景重现——。(停止颤抖)常言道贫贱夫妻百事哀,何况连得名分都还没有有过?要独立,那人格怎么独立;争自由,这人生难得自由!曾经作为一个自豪的新女性,到头来还不是一样被柴米油盐捆绑住!她,她不再是位新女性,变成了一个伤春悲秋的怨妇。(昂起头来)不,不,她何尝是一位新女性,当初我竟然——,啊,我怎么会去拼命追求?!这自由的代价太过昂贵,我无力承担,这样怨艾的同居生涯,我实在难以接受。我说过求你重予我新生,我说过让我还给你自由。好惶恐,好困惑啊——新生的道路在哪里呀,再造的生活又该到哪里去追求?子君,你走了,走得干净,走得痛快——可我呢?我该走到哪里去?我还能呆在这里吗?你是不会回来了,我也一样不会回来了。

  史涓生跟幽灵僵尸一样慢腾腾地走了半个圆场后晃晃悠悠跌跌冲冲地向下场门奔去。

  娘姨正好从下场门上场,差点儿撞着。她赶忙让开,再一看苗头不对,想要喊住史涓生,他已经在观众视野里消失。

  佣:(高声)东家,快来啊!

  女房东从上场门处上场。佣人对她边耳语边对房内门外指指点点。

  东:(醒悟)耐末迪格月份格房钿彻底泡汤哉!

  佣:(先知先觉地得意非凡)阿是被我说中了,这家房客两家头路道不对!果然散了伙!

  东:(没好气地)耐搭我省省吧——还勿快点再去外面电线木头浪向好好叫多贴几张招租!

  大幕合拢的同时,画外音响起:所幸的是,伤逝这样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同居生涯不再是一种耻辱,而成为一种习见的生活方式。

  剧终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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