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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那景》主要介绍的是作者的姨父,一个园艺人,表达了作者对姨父的思念与悼念之情。

  在我的心中,姨父是一个艺人,手艺的艺,亦是园艺的艺。

  说起我的姨父,其实很简单,他是一名铁路工人,这在当时我们村来说,这是一份令人艳羡的稳定的工作。由于工作的原因,姨父是上班一个礼拜,然后休息一个礼拜,闲暇的时间很多,加之姨夫的兴趣爱好又很广泛,所以姨父努力把自己培养成了一个多才多艺的人,在那些闲暇的时间中。

  记忆中,姨父会的乐器有好多种,例如会拉二胡,吹笛子,吹葫芦丝,家中总是摆放着这些乐器。姨父的乐谱全是手抄,他是一个心思细腻,很温柔的男子,厚厚的一叠的乐谱,有些年岁很久了,泛黄,却被保存的很完整,没有一点破旧,折损。姨父将这些乐谱放在一个盒子里,每天早上,便搬来他的设备,将乐谱靠在盒盖上,有时候吹笛子,兴趣来的时候又会拉拉二胡,玩弄着那些他喜欢的物什。姨父在家的清晨,我们都可以听到绵长动听的乐声。后来,姨父有了孙子,不常在身边,姨父就将孙子的照片和乐谱一起靠着,仿佛这样,弹奏起来也更有劲了。也许你会觉得,懂乐器的人也一定很儒雅,但是我一点都不觉得姨父儒雅,我印象最深的是,天冷的时候,姨父就会穿着一件不知道什么年代的军大衣,戴着一顶毛线的八角帽,踩着一双大棉鞋,微微驼的背,就像一个滑稽的老人,但是只要一拿起他的乐器,马上就有精神了,沉迷其中,抑扬顿挫。记得有一次,为完成一次采访任务,就去采访了姨父,问道,姨父是怎么会知道弹奏这些乐器的。姨父就只轻描淡写道:自学的。再问,姨父便不再言语。这应该是因为热爱,所有的艰辛都没有必要向任何人言语,自古沉浸这些爱好里面。

  除了姨父的乐声,最让我着迷的是姨父的王国,那是一座小花园。之前,园子不是很大,姨父的盆栽都摆到了家门口,后来,他将旁边的一块菜地也围了进来,这样,就明显大多了。姨父园子里的盆栽很多都是他自己去山里找来的。小时候的印象里,姨父总是很闲,他会上山寻找他的心爱之物,也会挽起裤管,在河滩里泡上一天,捡他要的石头。姨父从不干农活,家里的玉米,茶叶,豆子什么的都是阿姨一个人在忙活,但是又关乎他花园的事情,姨夫做起来可有劲了,也可有想法了。

  一开始,园子里的花盆是姨父自己动手做的,就用水泥按照模型围一个长方形的槽子,虽然没有买的花盆好看,但是也有模有样。后来,可能姨父也觉得不太雅观,就全部换上了买的花盆,是陶瓷的,有花纹,于是,他的小园变得更加精致。

  小园里有各式各样的盆栽,自己在这方面的知识也很欠缺,姨父也没有专门为这些植物制作介绍的卡片,虽然我自己很喜欢看,但是我并不知道它们的名字,也没有启齿去询问姨夫这些。姨父喜欢用细钢丝来固定盆栽的形状,本来是从山里移植过来的野植株,长得歪歪曲曲的,但经过姨父的一手打造,几个月之后,便能脱胎换骨,长成好看的模样。也是这样,我才知道,原来外面许多有着好看身躯的植株都是人为改造过的。一开始,我也可怜它们不能自然生长,不过后来慢慢释怀:艺术总是要献身的。如果想要变得更好,经历些磨难也是无可厚非的。

  除了盆栽,姨父还喜欢装饰,在小园里,有两处迷你假山,一座是在小鱼塘边上,假山因为常年被水滋润着。上面苔藓青葱,密密麻麻。一个戴着青箬笠,披着绿蓑衣的老人闲坐着,手拿钓鱼竿,竿上的细线刚好垂在鱼塘里。鱼塘里有悠闲自在游来游去的金鱼,还有颜色鲜艳的假鱼,当然,还有一些姨父放进去充数的甲鱼,乌龟等水族。另一座假山在姨父新扩张出来的围墙边,用一些石块堆砌而成。山上乱石耸立,一些猛兽攀附其上,几条大青蛇盘旋其中,一只雄鹰展翅欲飞。这两座迷你假山的摆设,也足以可以体现出姨夫是一个很有生活情趣的人。姨父很喜欢在他的小园里摆放这些假物件,而且错落有致,放的恰到好处。记得有一次,姨父将一株假花放在铁树中央,我一进门,不禁惊叹:哇,我居然看到了千年铁树开花!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朵假花,哭笑不得。

  一年四季,小园的花儿顺序开放。春天,迎春花,喇叭花,月季花,还有各种叫不出名的小花争奇斗艳,在一片绿从中显得格外好看。蝶戏花间,蜻蜓忽高忽低,蜜蜂也来凑热闹,春天的小园是一个“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的世界。你可以想象一下,在阳光和煦之下,一个老人手持竹笛,深情吹奏,旁边花儿绽开笑脸,欢乐聆听,空中飞虫振动翅膀,激烈鼓掌。一切那么自然,又那么美好。

  夏天,首先冒出来的是各种瓜果的小花,姨父的瓜果不需要搭建藤架,姨父将它们的种子播撒在几棵小松树的旁边,藤蔓便顺势而上,开花时,给松树也增添了几分色彩。黄瓜的小黄瓜,辣椒的小白花等在骄阳下装扮了小园,门口的两棵挺拔的石榴树,枝头红花熠熠,傲视群芳。

  秋天,瓜果成熟,惹人垂涎。石榴也结了果,引来邻居小孩的张望。整个秋天,我去姨父家的次数也增多,等到石榴快要开裂时,就拿起长竹竿,收取我们的零食。除此之外,还有小金桔,佛手,墙角的一棵枣树也结了几棵青枣。但是我觉得最好看的还是墙边一排彼岸花开了。我在姨父家第一眼看见这花时,便非常喜欢,有花无叶,花像龙爪,颜色似血,真是一朵有故事的花儿。后来查了资料才知道:传说这花只开于黄泉,是漫漫黄泉路的指引。当灵魂度过忘川,便忘记前世的种种,曾经的一切都成为彼岸,往生者就踏着这花通向幽冥之狱,故名“彼岸花”,用自己似火身躯照亮每一个孤独幽灵的魂归之路。佛经里说:此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好一朵悲怆的花。

  冬天,大雪满天飞舞,小园也披上了一层银装。但是,梅花终于舒展了她的身姿,在寒雪中怒放。黄色的腊梅散发出诱人的清香,让人忍不住将鼻子凑近,狠狠吮吸。红色的梅花在白雪中格外鲜艳。有时候也使一下坏,摇一摇树枝,梅花瓣便纷纷落下,绚烂了一地。姨父和小侄子在鱼塘旁边堆起了一人高的雪人,围上红色的围巾,插上一枝梅花,好漂亮的一个雪姑娘。如果天放晴,姨父就会将他的竹躺椅搬到园子里来,沐浴阳光。又或是开始自己的吹拉弹奏。你亦可以想象一下,一个老人,在温暖的阳光之下,拉着二胡,悠长的弦声,从严冬流向阳春。脚下,一只肥猫慵懒的蜷缩着,不远处,雪姑娘依然笑容嫣然。

  姨父的园子每年都会丰富翻新,姨父的笛音乐声每天都会继续。但是如今,一切都已定格在2015年的秋天,姨父一病不起,我不知道姨父在病床上,有没有担忧过他的园子,有没有想过,他的这些宝贝该何去何从,也许想过,也许没有想过,这一切都不得而知。走过四季的小花园,似乎能观望到姨夫他这简单有多姿多彩的一生。

  缘起缘灭缘终尽,花开花落花归尘。那年秋天,彼岸花开的正盛,姨父的魂归之路不孤单。只是,那年以后,小园的花色不再,笛音不再。

  张艳,安徽省黄山市歙县育鸿学校七年级语文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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