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ww.hy-hk.com--主题演讲稿】

  一

  那年花开的时候,外婆瘦骨嶙峋的身体终于扛不住了,她深陷的眼眶抵挡不住病痛的折磨。她想说些什么话,却一直没有说出来,外婆的儿女围在床头,看着她闭上眼睛。

  外婆故去有些年头了。坟头的那棵柳树一直作证。

  我想外婆了,不然为何会连续做梦。或者有可能是外婆想我了。姨说,该去给外婆烧点纸钱了。纸钱纷飞,日光中,我看到了缭绕的过去。关于外婆的,关于那个院子的。这些都是从前了吗。

  外婆去后,院子里的一架蔷薇也被拔掉了,连根砍掉的。舅舅说太招虫子。是的,那浓重的香味,扑鼻子,也招惹很多嗡嗡乱飞的小虫子。

  那时候,我真的不知道,那一架粉红的花有这么好听的名字“蔷薇”。我们叫它“刺玫”。院子里花多,以至于我们都不喜欢刺玫,她的刺太尖了,弄不好就扎到手,血冒出来,不是啥好事情。我比较喜欢那棵陈丹树,虽然刺更长更锋利,可结出的果子带着橘子的味道。能闻饱。

  刺玫架很大,按照面积,估计最少也有二三十个平米那么大。像一把巨大的扇子,院子里的鸡、鸭、都在下边避雨。老母猪还在旁边拱出一个泥坑。

  刺玫,也是蔷薇,和外婆一起走了。不同的是,外婆走的时候,疼的是一屋子的儿孙。刺玫倒下的时候,疼的是一群不会说话的牲口。

  二

  那年,我家鱼塘旁边的荷花池子骄傲的很。花特别多,大姑娘小媳妇七嘴八舌的围着看。看得兴起,却有人大喊大叫,说是河里又淹死人了。于是,所有看花的人便涌到了丹江河边。河在村子不远,也就一二里路。

  挤在人堆中,我看到白涔涔的脚后跟。村人拿了单子把那个盖上。说是个青年男人。不知道是哪里人。在河边洗衣服的邻家嫂子说,这个年轻人从我们村对面的山岗过来,走到河边,先是洗了脸。后来可能是看河水清澈,便脱了衬衣,他原本要脱裤子,看看旁边有人洗衣服,便松开了解腰带的手。

  那个人一猛子扎下河,就再也没有泛上来了。邻家嫂子还以为他水性极好,可能潜猛子游到下游了。然,足足半个小时,也没见泛泡。

  对于这个“亚洲第一大人工淡水库”,我们深有体会,看着平静无浪,却是暗藏水涛。如果不会游泳,下去,很可能就再也上不来了。这样的溺水事件看得多了,也就不觉得奇怪了。所以,大家很快就散了。

  只是那个人无名无姓,把他仅有的那件衬衫搜尽,也没有找到关于他的任何东西。村人用几块木板订了口棺材,木板差,棺材大透气。村人把他葬在山岗上的地角上。还在坟边撒了一圈白石灰。说是太年轻了,煞气重。大家都怕他万一来缠人咋办!鬼谁也没见过,可有些事是不可不信的。

  后来,那个人落水的地方,女人不敢去洗衣服了。男人也不敢从那个地方下河洗澡了。那年,荷塘的莲子没人睬。大家议论最多的便是那个无名无姓的青年,他是哪里的人呢,他的父母找不到他该多着急啊!

  三

  表姐出嫁的时候,也开满了花儿。地上的黄黄苗开满黄花,一小朵一小朵。还有老干笔,也开满白色的花。这是一种草本的花儿,它的茎能吃的。粗粗的茎剥皮,甜丝丝的,好吃的很。

  来接亲的是一辆汽车,带着拖斗的汽车。很旧的那种,拖斗锈迹斑斑。我一点也不喜欢。表姐也不喜欢,她哭哭啼啼的不肯上车。

  院子里还是好多人,大家窃窃私语。有人说,表姐婆家真小气,就来这么一辆破汽车。还没有炸馍篮。表姐听到这些,越发哭得厉害。舅舅失去了主张,在方寸的空间里来回渡步。

  也有人说:时辰不等人,赶快出门吧,要是错了拜天地的吉时。对婆家和娘家都不好的。这样的话让舅舅更紧张。花开得多灿烂,他却没有一顶点笑。

  表姐的婚事她是不同意的,相亲的时候就没看上。她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可是舅舅同意。说是老门老户,虽然说穷点,但是人多势力壮。相亲之后,在媒人的极力撮合下,张罗定亲。表姐躲在屋子里小声啜泣。

  隔着门帘子,我看到她俊俏的脸蛋,泪津斑斑,大眼睛红肿。

  表姐是个文化人,她读书的时候成绩好极了。可终究因为太穷,她没有一直读下去。表姐读过很多书,那时候我特别眼馋,她不仅模样好,而且说话也好听,斯斯文文,矜持的很。乡村的花儿品种繁多,表姐是其中的一朵。

  大卡车还是迎走了表姐。她穿大红的衣服,头上也插了大红的花,我坐在她身边,傻呆呆的看着大卡车的前面玻璃。不知道是我的眼睛有尘,还是玻璃有尘。总之,我没看清前面的路。一点也没看到。

  四

  那年的小麦,一絮一絮的开花,又谢了。麦子黄了,收割了。南水北调中线工程正式上马。第一批试点移民启动,乡亲们带着新粮食搬迁。这代表,又一个崭新的时代就要开始,而我们就是这个时代的主人。

  那场面真是锣鼓喧天,红旗招展。说有多排场就有多排场。

  许多电视里才能见到的领导,竟然出现在面前。和庄稼打一辈子交到的乡亲,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泪花花淋湿了村庄,淋湿了招展的红旗,也淋湿了丹江,这一条澎湃的大河。

  我凝视这一切的时候,无语。许多熟悉的东西变得陌生。就像村子,忽然的没有了。许多陌生的东西变得熟悉,就像记者,一堆一堆的,脖子上的证件特招眼。

  许多年后,我一直在想,那些曾经来过移民村的人,不管是游客、领导、或者记者,还有帮助移民的义工,林林总总的人。他们能否和我一样想起,石榴红艳艳的时候,丹江湖畔的村子,一个个像爆破一样,瞬间就消失了。

  五

  我的心里。时时开一朵思念的花。外婆能感觉到的。那个溺水的外乡人,或许也能感觉到。尽管不认识,但终究留在记忆中。

  我知道,每一个季节都开花的。就像表姐,在乡野的花丛里,一年又一年,忘掉不开心的过去,擦掉卡车上的灰尘。她的人生便如大丽花一样蓬勃。

  漂泊于红尘,常常看到岁月里荡起的一朵朵花。我欣慰,那是一串一串带着韵律的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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