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ww.hy-hk.com--母亲节】

  很久以来,我不曾写过关于父母的文字。不是不愿写,而是不知从何写起。

  前几日,从微信中有幸欣赏同事的一篇获省级优秀奖的文章——《一封永远无法到达的信》。是她在母亲节来临时写给自己已故母亲的信,怀着崇敬的心读完全文,令我泪眼朦胧,心酸不已。她生长在农村,母亲在异常困难的日子里,艰辛地养育了五个儿女。而她是母亲最小的女儿,从小在母爱的浴河中长大,等到自己结婚生子,还没来得及孝顺父母,母亲却连一句话也没留下就走了。我在班上给学生朗读这篇感人至深的文章,文末的几句诗读得我哽咽,差点在学生面前掉下泪来。“你说的话还在/但嘴唇没有了/你穿的衣服还在/但身体没有了/你穿的鞋有伸进、伸出的痕迹/但脚没有了”。听得学生们也伤感不已,眼圈红红的,父母真是每个人心底的一根软肋,世上不爱父母的人恐怕少有。

  几日不见同事艳,发信息问她是不是请假了?她才说由于母亲脑出血,在市里住院一月余,她们姊妹几个轮流请假照顾。再见到她时,看她神色憔悴了许多,问她母亲的情况,她说脑内有肿瘤还得做手术。我说幸好你们姊妹多,轮流照顾好,我家只有我一个女儿,万一父母生病了怎么办?心中不由得担忧起来,要是再有一个兄弟姊妹多好啊!

  每次回家,走到一楼门口,就想起可怜的周阿姨来。周阿姨年轻时曾是县城的第一位女大学生,工作能力强,成为县医院的骨干,后来任副院长。退休后到家找她看病的人不少哩!可近几年身体每况愈下,双腿渐渐不能走路,直至卧床不起。屈指算来,她躺在病床上已近四年了。三个有本事的女儿都在外地工作,离得远的一年才回家一次。离得最近的小女儿,在天水市文联上班,因出版了不少书籍,算得上是市里小有名气的作家。每逢小长假或是老俩口生病住院,唯一能见到的就是小女儿。

  近日我加上了李姐(周阿姨的小女儿)的微信,告诉她想买她的书。她很爽快地给我回信,说送我一本就行了,买什么。我很感激她的好意,“五一”期间我外出旅游,她正好回家看望父母,我家就在她家楼上。当时她把书给了我的母亲,我没能见到她当面感谢。从她的博客中,我有幸读到两篇写她父母的文章,曾发表在《读者》上。其中《合欢树》一文回忆她母亲年轻时,皮肤很白,也算是名门闺秀。她跟着母亲到兰州出差,见到一株合欢树的情景。还写到母亲做得饭很香,尤其是扁食,以后当她在市里工作要回家时,母亲总是打电话问她想吃什么。商定是扁食后,只要她一进家门,就散发出扁食的香味。

  这篇文章我读后更加伤感,蓦然想起二零零八年汶川大地震发生后,由于余震不断,我们几家邻居暂时居住在离家不远的一处商铺里。大家都提心吊胆地不敢回家,学校也放了假,惶惶不可终日。那段日子真难熬,吃不好,睡不香,一次,周阿姨冒着生命危险回家做了顿臊子面。面条是自家的小压面机压的,她们老两口急匆匆在家吃完,为了感谢我的父母在难中对他们的照顾,给我们端来了面条。记得那碗面的味道很独特,与我母亲做的不同,我们吃上了一顿像样的饭,那也是我第一次吃周姨做的饭。如今,周阿姨在床上过着度日如年的生活,白天晚上各请一位保姆伺候,疾病把一位名医折磨得生不如死。母亲常感叹道:“可怜了周大夫,那么有本事的一个人,病看得好,饭做得好,太可惜了。”我的眼前浮现出某个周末的中午,李姐站在厨房里做饭的身影。以前吃母亲做的饭,现在轮到女儿给母亲做饭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人要有忧患意识,我现在每天回家能吃到母亲做的饭,不知这种幸福能持续到什么时候呢?如果哪天我的母亲也老得不能动了,需要我伺候的时候,我能否做到尽心尽力呢?那天突然看到窗台上放着一颗牙齿,我的心里徒生出一股悲凉。原来父亲的牙又掉了一颗,他生性执拗,去看牙医,医生要让他拔牙才能安假牙。他不愿拔,非要等到牙自己掉,就这样他的牙已到了勉强维持的地步。母亲只好在做饭时给父亲做得软些,面条煮得烂些,否则父亲只能“望饭兴叹”了。

  年逾古稀的父亲现在洗了脚连袜子也不洗了,有时我看见会洗,但大多时候是母亲洗的。母亲体谅我上班辛苦忙碌,每日除了锻炼身体,就在家为我和孩子做好饭菜。父亲帮我接送孩子上幼儿园,二人全力以赴扶持我的家庭。只因我的丈夫是军人,一直在外地工作,我结婚这么多年,全靠父母的帮助才有我的今天。这一点,所有人看在眼里,只因我是父母唯一的女儿。婚后几年我遇到不孕的困难,是母亲带着我四处求医,天水、西安的大医院几乎都跑遍了。该我们受的罪我们都承受了,该流的泪母亲陪我一起流了,该花的钱父母和我一起分担了。这些恩情我永远不能忘记,现在我相继生了两个儿子,父母脸上也觉得有了光彩。虽然母亲总想要个孙女,看着人家的小女孩穿着裙子,她很羡慕,但她对我的二宝依然疼爱有加。

  婚后继续和父母生活在一起,与他们相伴的时日长了,有时看到脾气火爆、心直口快的母亲骂父亲,而性格优柔、不善言辞的父亲总是默默忍受,我心里为父亲鸣不平。想想他们结婚大半辈子了,头发都白了,怎么还没有磨合好呢?关于父母的爱情和婚姻,以前我只听姑姑和我的保姆说过一点。我的外公外婆家境算优越,曾是地主,母亲又是外婆唯一的闺女(另外两个女儿都送人了)。可想而知,母亲从小在父母的宠爱下长大,因家庭成份不好,母亲执意嫁给了家庭成份是贫农的父亲。他们的婚事肯定遭到强烈反对,当时,父亲家弟兄三个,父母早死,只有一个继父。家里的房院都让继父卖了,给他们没有留下任何家产。父亲当时当兵回来当民办教师,还没恢复高考,他是后来在我出生后才考上大学,之后在一中任教的。

  这样的两个截然不同的家庭,贫富差距、生活习惯、思想观念等都有差异。我不知道父母是怎么认识的?母亲又是哪来的勇气不顾家庭的反对,拼死拼活地嫁给了一贫如洗的父亲?后来的现实无情地击碎了母亲美好的梦想,她给我说遭父母反对的婚姻肯定是不和睦、不幸福的。虽然后来她靠父亲家的“成份好”被推荐上了兰州护校,放弃留在兰州的机会回来与父亲成婚,住在一中分配的小平房里。她辛苦工作,供给父亲上学,还要养活我,请保姆照看我。没有婆婆的伺候,生完我几天就得自己洗衣做饭。回忆起在乡下的这段生活,是她最苦不堪言、最灰暗、最悲惨的时候,又得不到娘家的半点照顾。所以,母亲只生了我一个,别人说为什么不再生一个呢?她说生下没有人帮忙,计划生育紧会被开除的。

  再后来,好不容易熬到父亲上大学回来,他们俩个都进了县城工作。一个是教师,一个是护士,都是繁忙但令人羡慕的职业。平淡的生活开始后,紧接着他们俩人生活中的锋芒显露出来,频繁的吵架接踵而至。年幼无知的我对这一切全然不知,直到后来偶尔听说这些的时候,心里非常吃惊。难道这就是我们这个看似幸福的家庭中埋藏的隐患吗?前阵子母亲突然对我说起他们的婚姻,说父亲年轻时不许她打扮的漂亮时尚,限制她花钱。在家中,父亲一直管着母亲的工资,母亲到现在连钱也不会取。也许他们俩的婚姻中的矛盾由此开始吧,钱是一个敏感的话题,后来的许多事情都是父亲说了算。毕竟他是一家之主,母亲的吵闹起不了任何作用。

  父亲的抠门不是一般地抠,说出来不怕笑话。因为他们这辈人从小过着苦日子,给我说他小时穿的衣服污垢能积厚厚一层。当兵用的牙刷他能用十几年,直到牙刷把断了才光荣地退休。旧衣物舍不得扔,更舍不得送人,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衣柜里,我不知道都有多少年的历史了。他的鞋要穿破才换新的,我上大学时给他买的一件衬衣,到现在衣领都破了,颜色褪尽了还舍不得扔。近些年我丈夫给他买几件高档衣服,我从网上给他也买,他才穿得崭新些了。“根正苗红”的父亲是深爱着母亲的,至今他保留着一只母亲上兰州护校时,他给母亲买的一只铝勺。我相信,父亲一辈子只爱过母亲一人,他绝不会做对不起母亲的事。

  但有一件事,我却不知道因何引起?母亲不知怎么和我说了那件令她刻骨铭心的往事,那时我可能只有四五岁吧,脑海中的那场暴风雨早已消逝。当母亲突然向我讲起,我极力回忆着,却记不起半点痕迹,更无从知道那个血雨腥风的夜晚,我在哪个邻居家吃的饭,在谁的照顾下度过不眠之夜?母亲以平淡的语气说着,好像在诉说别人的事。她说平时一旦和父亲发生矛盾,她就带着我回外婆家。可是那一次,她没有忍让,也没有争吵,她拿着家中的一把斧头,敲碎了窗户上的玻璃,砍坏了一张桌子,把家里所有的东西都砸了。我说,还有那把木头凳子呢,上面还有斧子砍过的痕迹。时间过去了几十年,一切可以淡忘,但那凳子至今带着身上的伤痕,将这件惨痛的往事默默铭记在心。

  母亲继续回忆着:“后来,你父亲害怕了,极力向我求饶,说他错了。学校领导也找他谈话,批评了他。以后我们俩个各做各的饭,问你吃谁做的饭,你总是说吃你爸爸做的。你一直爱你爸爸,要不是为了你,你早就和他离婚了。前几年又有一次,我产生了离婚的念头,别人劝我年龄大了,忍忍吧,会让别人看笑话的。”原来,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我们幸福的三口之家竟摇摇欲坠!三角形是最稳固的,在它稳固的背后却藏着这么多我不知道的故事。

  难怪,在我的眼中,母亲一直是最爱骂人的,而我和父亲常常是“受害者。”多年以来,我们俩习惯了忍受挨骂,连她最疼爱的我这个女儿,在心里对她是排斥的、不喜欢的。有次我不堪忍受,和母亲争吵了几句,事后沉默寡言的父亲对我说:“你母亲给你做饭,拉扯你的孩子,那么疼爱宝宝。你就不要生她的气了。”我无言,父亲都忍受了大半辈子,在家中总是低眉顺眼,真不知他是怎么受得住的?可是刀子嘴,豆腐心的母亲骂后很快就忘记了,她无论对亲人还是外人,都是热心肠。在外面,好多人夸她性格好,心眼好,人好。也许,她和父亲的婚姻注定是她无法摆脱的网。

  我想起了父亲说过的话,已故的外婆曾在他们结婚时对他说:“她(我母亲)就是你是一丸药。”也许父亲早就做好了吃药的准备,他将母亲这丸药揉在手心里,捏拿了一辈子。这苦的滋味只有他心里领会罢了。近几年,在我的宝宝稍长大了些之后,他们俩参加旅游团,去了桂林、上海、苏杭、洛阳、汉中等地。满头银发的母亲和步履蹒跚的父亲,重新开始了他们的“蜜月之旅”。在父亲编辑的美篇中,表妹评论道:“舅舅的镜头中舅妈总是第一位。”我都没有注意到,仔细一看,真是的,父亲的摄影机除了拍摄美景,总会不经意间把母亲当作模特,在他心中,永远保留着母亲的位置。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此心安处是吾乡,唯愿二老幸福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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